(十六)
我的膽子不大，想想都九點了還要去外面玩就有點打退堂鼓。這些傢伙是白天上課考試太多要瘋了嗎？
「同學們，夜深了，還是不要出去好了。」我擔心地說。
寶二爺笑著說:「林旺東你別擔心了，這個夜遊我們已經計劃清楚了。」
我還是好奇地問:「這麼晚是要去哪裡呢？我們只是國中生不能晚上出去吧。我明天要小考的英文都還沒唸完呢!」
比利這時候正色說:「來吧，我教的弟兄，黑夜並不可怕! 可怕的是你在黑夜之前屈服了。凡我教諸君，一律是要去的。」
我想了約三秒就答應了。畢竟教主都去了怕什麼呢？
「但是......要去哪裡呢？」我好奇地問。
「走走走，你就騎上單車跟著走吧。」寶二爺拉著我說:「所謂上了賊船......跟著賊跑!」
我還能怎麼說呢。同學們有此興緻也不好掃興。而且讀書讀得好悶， 出來透透氣也好。
於是四人騎單車進入了黑夜中。
當年屏東市的夜晚可說是很寧靜的，我們家就住在光大國中後面，當時這四週有不少稻田、竹林，雖說是市區，還是有點鄉下的感覺。後來光大國中後面居然成了屏東市最熱鬧的市區，真是滄海桑田啊。這時的屏東東區一帶還真有田野之美，在一些草叢裡還有一些螢火蟲飛來飛去。完全沒有寒意只有酷熱的夜晚，在偶然吹來的晚風中才有一點屬於夜晚的快適。騎在車上讓涼風拂面果然精神為之一振，本來還想著明天英文小考的，騎了一下就把一切拋到九宵雲外了。
這天晚上是滿月，明亮的夜光照得四下清楚極了。天上沒有什麼雲讓月亮顯得更大更圓，好似一個大銀盤在天空裡，天穹之下的晚春初夏是這樣地舒適。我開始今天覺得出來夜遊真是好時機。這些傢伙還真會選時間啊!
跟著他們來到了其實離我家不遠的一個池塘。這個池塘早年是一個很大的木材場浸泡原木的，後來可能停用了，裡面沒有巨木了，但不知是誰放了些吳郭魚進去，沒想到生養的不錯，整個池塘塘裡有不少吳郭魚，夏天的時候，我們也曾在週日午後來偷釣過魚，還有一些蝦在裡面。總之，這池塘自己就形成了一個生態系。
池塘還頂大的，你可以想像這裡面要浸多大的木頭。池塘四週長滿了各種植物，今晚的月光照在水面上如一面銀白色的明鏡，四週到處都是飛來飛去的螢火蟲，各種夏蟲的聲音和群蛙的唱和同時奏鳴著，這景象如夢似幻，美極了。
「晚上來這裡果然太有道理了!」我不禁感謝這些不可思議的同學們。
這時比利忽然說:「還有更有意思的在後面!」說著他指著在水邊的一艘小小的木船。這是一艘看來不大的手搖木船，不知是否是池塘主人留下來的。
「我們還要玩船啊! 你不是說過入水離岸六公尺就進入馬上荒野了嗎？」我有點害怕地問。
「你放心，我和許伯伯上次在白天有來划過這船，很爽很安全的。」
只見他和許伯伯、寶二爺都上了船。
「林旺東，你快上來，別那麼不帶種好不好」寶二爺這叫道。
我考慮了一下，想著孔子說的「暴虎溤河」的典故，覺得有點不敢上船。
「同學們，所謂君子居易以俟命。我就在岸上看好了。」我說。
王伯伯說話了:「林伯伯來吧，天地曠野在呼喚著你! 儒家的老頭子胡扯的話參考就好了啦!」
我嘆了口氣，再踏出一步。
於是我們四個人上了這小船，王伯伯把船用槳往池心推出，慢慢地滑將起來。一開始我還有點害怕，當時我還不太會游泳，船上下起伏左右搖擺，多少令人不安。果然離水六公尺之後就是一片曠野世界了。
但看王伯伯還居然很熟於駛船，奇怪了，我怎麼會不知道呢？驚訝之餘也就慢慢地習慣了起來，不一會兒，我也開始享受起在水面的那種暢快。想不到在家裡近左就有這樣別致的情景，古人夜船而遊，誠良有以也! 聽著槳在水中發出的聲音，在這夜的風木蟲草大合唱中顯得寧靜平和，月亮已在中天，更照得一片銀色天地舒人心胸，閑雅快適。
只聽寶二爺高興地唱起歌來!
他唱道:「詩情放，劍氣豪，英雄不把窮通較。江中斬蛟。雲間射鵰，席上揮毫。他得志笑閒人，他失腳閒人笑。」
大家聽了不覺莞爾，我有點感覺這寶二爺選歌還真有點氣派，但略和景物不符。
正在這樣想的時候，就聽到一聲:「這歌和景物不太相稱，靜中生出一段豪情來，總是唐突美景。不如我來唱一首吧。」
我們都嚇了一跳，畢竟是小孩子偷偷跑出來玩的。想不到另有一船在我們旁邊，什麼時侯接近的沒有人知道，再一看船上，我們的驚訝更甚，居然是一個老者和兩個妙齡少女在船上。
那老者一身淡色袍子，滿頭銀髮和一臉白色鬍子，生得高大威猛，仔細看還有些外國人的感覺，那兩個少女細看下雖穿得一白一黑，卻居然是雙胞胎，長得美麗絕倫，在月光下如仙子一般。那種美有點驚心動魄，光大國中的十二金釵在她們前面就像是沒毛的猴子一般醜陋。
我可以感覺得出我的心跳加速， 我看許伯伯和寶二爺都面有懼色。但王伯伯居然低頭不知在說什麼。
只聽兩位少女各拿出奇怪的樂器來演奏，初時幾無聲響，不久就聞一陣優美的音樂由遠而近傳來，忽覺身心舒暢，如飲無上甘露，耳根頓時輕靈空闊，只聽那老人緩緩開口唱道:「世間影塵轉眼空，明月盈缺總不同，樂易逝，苦無終，可憐經營忙碌，惟惜一生何從。來去之間君莫嘆，聚散因緣誰懂。」
誰懂？ 懂什麼？嗯，老人唱的內容說來並不太容易懂，但給人一種蒼涼感。
只聽那老人說:「王比利，人間遊行十四載，可悟出什麼沒有。」
我們看著比利，想不到他居然和這老者是相識的。
王伯伯臉上現出從未有過的認真表情說:「長老，這世間雖苦難偏多，喜樂甚短，但這些年下來覺得，唯有一『真情』二字，可為人間特有而且足以越生死而不絕的。所以地球生活還是值得珍惜的啊!」
老人搖頭道:「癡兒尚未能悟，要知凡情皆有所染，何處有『真情』一物。」
王伯伯還未回話，那老者制止他又說:「本來想說你的這一次修行就要結束，看來『情』字一關仍是一大難題。你有心把一些真相向世人宣說，但自己可能還是留了情在人間，這是你的缺點，但也是你的優點，但總是大大有誤於清修。這馬雅神教其實多次向地球人示現了，只是大多數人仍不能了悟我們高級心靈活動者的苦心。罷了，你還是再留在此間修行，待新任的無常行者來幫你一把吧。」
比利先是沈默了一陣子，最後還是開口道:「這目前現任的無常行者會在我的生命中很快出現嗎？」
老人「哼」了一聲說:「前一任的無常行者早就常在你近左，但想要看你是否自己就悟了天機。你要見他，這有何難!」
「無常行者」是誰？聽來很恐佈，會比土匪打人可怕嗎？
就在這時候，老人身旁的兩個女生在船的後梢讓了前來。一樣的面容，一樣的動作。但是穿白衣那位面帶慍色，臉上似有冰霜一層，但顰眉杏眼，雖有一種英氣，但讓人望之生畏。穿黑衣那位則帶著微笑，喜悅和祥，令人直想上前親近。
只見兩人同時開口說:「王比利，你忘了我們了嗎？」
只見比利有點恍然大悟道:「啊! 妳們接任那無常行者了!」
她兩人忽然將身一縱躍入水中， 一時這樣小的池水居然浪濤大作，風起水升，一時星月沒了光采，大地一片黑暗，我們四人的小船立時翻覆，我們都掉入水中，一時猛地身體就要往下沈，似乎水中有漩渦把我們沒入，我想大叫卻喝了不少的水，只聽許伯伯說:「哇哩咧，早知道別來這玩...看......」
我還想掙扎，但眼前一黑，失去所有知覺。
(待續)(by 馬雅神教第一護法林伯伯)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