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5月24日 星期日

【連載小說】馬雅神教教主本紀---少年王比利的故事 (五)

(感謝張宏銓同學提供的照片)



(五)


星期一的早晨,地球還是正常地在軌道上運行。馬雅神教三伯因在上週先有了心理準備。大家「做了過河卒子」,只得「拼命向前」了。


但第一節是翁老師的國文課,翁老師的課最有意思了,我個人非常喜歡國文課。她是我們在文學上的啟蒙老師。她總是花最大的耐心教我們在考試之外的課題。有一次她提到詩的創作,引發了大家很多的興趣
翁老師提到孔子所說的這一句話:「小子,何莫學夫詩?詩可以興,可以觀,可以群,可以怨;邇之事父,遠之事君;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。」詩歌不是大文學家的專利,更是每個知識份子投射心靈活動於文學的方式。是文學創作裡感染力最強的文體。


也不知道為什麼,在國中的時候被老師一說就對文學產生了莫大的興趣。那時大家會寫些其實非常不成熟的新舊詩,現在看來當然幼稚可笑,但當時自己還真的覺得自己頗有文采。我愛寫些絕句律詩之類的。記得有詠蛙詩一首:


詠蛙  二年十班  林旺東蛙跳後有感
南台有蛙棲何處,
起落縱橫此地多。
總謂年少不知苦,
仍惜青衿難解愁。
平地奮起豈待人,
長途挺進且看我。
跳罷輕身無所適,
回首欣喜喚王伯。


我呈上去給翁老師看,她笑了老半天之後說:「平庂還有問題,內容堆砌陳字太過。雖不能算太切題但也算能表達心中意思。只有最後一句的用典老師不是很懂。」哎,老師當然不懂,這典故是本小說的讀者才懂的。


而王伯伯愛寫一種他自創的「王伯伯說話體」。這其中有敘述、有抒情更有新詩體例。他常說孔子平時說的話就成了論語,而本教教主王伯伯說的話就成了本教教典。這其中有論情、說愛、臆語、狂言,都是有所啟發而文以載道的。只是他寫完也不太傳世。但有一次我拿給翁老師看。


翁老師說:「雖然老師也不太能懂他的詩。但這是他全然的創作。比合體例規則的詩更為難得! 也許他可以開出一條文學的新路!」老師的鼓勵真是有力啊!


今天老師正在講吳晟的新詩,本來應該是很令本教教眾喜愛的。但大家的心情都很沈重。因為只要一下課,下一節就是數學課「土匪」莊老師發考卷的時間了!


這「土匪」莊老師是本地知名數學老師。生得濃眉大眼、人高馬大,一瞪眼準叫你手足發軟。因打人用心,處罰實在,能讓頑童皮蛋等痛改前非用心數學,復以高壓教學方式成功帶出不少升學成果, 頗受本地家長之信賴和喜愛。本來就以凶殘恐佈聞名,復加上他偶然在屏東佳冬一帶得到一稱手之打人寶物,足以讓頑廉儒立、河清水晏。江湖上傳出只要他拿出那「千年帶剌竹根」(俗稱「大頭棍」),沒有人不拼死命讀好數學。又有一說是此物是受天地靈氣所感而生,傳說只在落山風的吹襲下挺立的多年生竹子下偶然才會成形。此物雖硬,但大力打下時又有一股強大的彈性,能在末端有瞬間高達音速的運動。竹根少見有此光滑表皮的,但光滑表皮上但見小小突起四佈,一旦打人會留下不少小點在手上,往往在兩天後該點泛紫轉黑,多要七七四十九天才會平復。不少故老指出此物常打之下會剌激數學細胞異常增生起來,據傳某生數學一直很差,經不斷以此物毒打之後果然突飛猛進,最後考取建中,引為本地一則佳話! 可謂是光大國中之杏壇芬芳篇章。


早上第二節數學課。土匪老師走進教室,臉上有一種休閒風的快意,可能星期天打麻將有嬴了不少。他的笑看起來還是令人覺得怕怕的。而他手上果然是拿著「大頭棍」。他之前對本班都只用一般市售藤條,取其簡單易得,我校教務處大量準備了這種有助教學發展的教具。但自從上次月考本班數學成績也輸給軍樂班而屈居第二之後,他就決定給大家一些比較強烈的刺激。上週五他說那天的小考若考不好就用大頭棍來鼓勵一下!


該來的總是來了。我們只好挺向前去面對人生的風風雨雨!


「這次的考試呢,有些人還可以。但大多數的同學這樣可能在本校會被打得頭都抬不起來。除了陳巨炳同學考了將近滿分不論之外,其餘同學我會擴大鼓勵,離一百分每十分打一下,相信會對大家起著很重要的幫助的。」


接下來就是發考卷了。他要大家先看好有沒有改錯,再一一出來「被鼓勵」。你看看老師是這樣地用心啊!


我倒抽一口冷氣,看來今日難逃一打。大家都非常地害怕, 我也不例外, 只看許伯伯眼看天花板默然不語, 我也無奈地等著看要打幾下......


八十九分, 我覺得自己也算是有努力了, 但因為土匪老師要擴大鼓勵, 還是要打兩下, 我也只好認了。


許伯伯比了手勢說他也有兩下要打,表情相當淒苦 我看了看比利, 他沒有什麼表示。只是臉上有一種淡淡的不屑, 這種淡淡不屑的表情告訴我,他已經進入了天人看地球的模式。


終於該來的要來了。大家看著本教許伯伯走上祭壇, 伸出雙手向上。彷彿要承接著天上的賜與一般。


土匪老師嘆道:「天才還是要練習啊...」


但語音未畢卻見手起棍落,迅速確實的兩下已經打完。土匪不愧是本校一代名師,下手可說間不容情,那力和美兼俱的手法,在學生欲抽手又不敢抽手、似怨恨又不敢怨恨中全然展現。後來那什麼「暴力美學」的,個人覺得都不如土匪老師的表現來得有藝術性。


只見那許伯伯表情抑制,像是想把痛只留在手心。他依例向老師敬禮,目光早已呆滯。雖全身因疼痛微微振動,但還是力保尊嚴地緩步走回座位。他心中的感受,相信只能用「如人飲水冷暖自知」來形容。


同學們陸績上場打受打擊。有人如喪考妣,有人從容赴義,有人......還算蠻習慣的。現場響聲四起,神經傳導著各式疼痛,愛的教育在心靈滋長中。


接下來就是小弟上場了,我伸出手來。那感覺好像坐雲霄飛車一開始的緩慢上坡。但土匪老師在打人前都不免在精神上先挫破你心中最後的虛驕。


只見土匪老師面帶魔幻式的微笑和期許道:「林旺東,你要再努力啊。你在本班算有希望的,可是這種題目都寫成這樣......」


這時只感到一陣巨痛由手心直傳入心,再經全身經絡走入各臟腑裡,酸麻脹痛的感覺不一而足,全身毛孔緊縮,眼前幾乎一黑。


但第二下隨後又至,這一下如油澆火,直上腦門,而腳底一種涼意泛生,好似全身一點真氣都要外洩一般。一時手心處向全身如有無數小螞蟻湧出,四處咬蝕,幾欲令人有出世之想。心中雖然有怨氣,但肉體上的痛能讓人完全失去生氣的力量。


向老師行完禮回座,覺得和許伯伯的心中漸能交流。


正在運氣平息痛處時,抬頭才見比利已經打完三下。他居然忍不住......笑了起來,這時土匪也都一時反應不過來。全班同學都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。空氣一時似乎凝結,神器「大頭棍」出江湖以來,還沒有在棍前笑出來的。


這土匪老師正要質問時,王伯伯向他擺了擺手說:「非常謝謝老師。」


土匪老師再欲開口。他已經一邊兩手合握一邊走回座位,臉上終是一種輕蔑的笑意。


土匪再想說什麼也就不說作罷了。因為這一切比起什麼魔幻小說更令人有錯亂的感覺。他或許有點懼怕這個學生可能已失心瘋了,或許他一時覺得這一切都是幻像而反應不及。總之他沒有什麼後續行為。


那一節課,我在疼痛中回味著王伯伯的這種荒謬大師的奇幻表現。不時還看看若無其事的他。


下課後本想找他聊聊。但他早被幾個同學拉去他去我校他最喜歡的教學設施「福利社」,說是去喝瓶豆漿壓壓驚。我正要跟著一起去時,前面提到的本班帥哥寶二爺跑來找我,他一把將我拉到一邊說道:「我有一個非常重大的發現,你要幫我個忙......」


(待續)(by 馬雅神教林伯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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